【荷塘】婚姻的岔路（小说）

一

龚强最近有些恋旧，面对独自住的大房子，他感到异常孤寂，一个人的房间少了温暖，他一个人过日子已经两年了。

那天朋友强拉硬拽叫他去了饭店，有一个长相还算好看的女人过来作陪。事后朋友就问他对这个女人的感觉如何，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感觉，这样的女人也来让我相！”

“嘿嘿！我承认比不上前嫂子，可人家的气质不错，是个博士，离婚也两年了，又没有孩子，我看不错！”

他说：“不用给我忙活了，不找了！不找了！”

说实话，这个女人比他刚刚离掉的老婆长相差了不少。

也就是两年前他的小女人离开了他，这个女人比他小十五岁。他今年已经快六十了，这个女人跟了他十多年，到头来带着孩子走了，分了不少他的财产。他老了，而女人四十刚过，正是如虎的年纪，他感到了力不从心。女人在外面一直和自己的前男友没有断过来往，他一直都蒙在鼓里，女人要走，他也没有挽留。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原配，是他和原配离婚后娶的这个小女人。他的前妻叫王珍，在婚姻挽救无效的情况下和他离的婚。

他最近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和小女人离婚后就自己的生意让儿子打理。

他的生意不小，开着两家汽车4S店，他在这个城市里有些名望。

他的老婆原来是店里的销售顾问，那天负责人事工作的小张向他汇报员工的招聘情况，说：“老板，这次招聘最理想了，尤其是有一个大专生长得挺漂亮！”

望着人事主管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馋相，他感到好笑，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让他这个大主管如此失态？

这里的销售顾问大都要模样有模样，这是面试的第一要求。那天他到店里视察，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姑娘到底长得有多美。她在展厅上班，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有派头的男人走了进来，她按规定赶忙过来迎接，龚强看到这个姑娘就愣在了那里。他走南闯北，还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尤其是那两个眼睛就像是两汪清水。

后来他就把姑娘调到自己身边做助理，没多久两人就睡在了一起。

后来他离婚，她就成了他的老婆。

龚强不想再折腾了，真的不想找了，这个女人伤了他的心。

他的内心时常想起自己的结发妻子，虽然离婚时在金钱上没有亏待她，但是离婚十多年了，他从儿子的口中知道她一直没有再嫁，身体不好，嘱咐儿子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并让儿子给她雇个年轻点的保姆。

他住的房子是复式结构，有三百多平。离婚后，他把老婆从老家找来的保姆也辞了。

这个家他总感觉像冰窖，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是新换的，小女人走后，他把铜制的双人床让人抬走送了人，换上了实木的，不想再闻到那个小女人的气息了。

这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前妻王珍。

他被梦惊醒了，满头大汗，他没有去开灯，望着黑黢黢的屋顶，尽量回忆着梦中的每一个细节，生怕漏掉了，依稀记得梦到前妻要死了，临死时拽着他的手，没有抱怨，而是说我走了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人就飘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却抓了空……

他觉得这个梦有些古怪，惊恐中想给儿子打电话，想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看看时间才夜里三点，这晚他再也没有睡着，一直躺着想着这个梦，冰凉的泪水像一条小虫子一样钻进了他的脖子里……

他知道自己有点想念她了，他一直想到天亮。

起来后喝了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开车出了门。

二

他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在这个小区他和王珍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小区是三十多年前的老式楼房，这里原来属于他们上班的企业所有，那时他和老婆孩子住在别处的平房里，能分到楼房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就因为他们是双职工，厂里有规定，每次分房都要都按分排队，双职工有优势。住房一直是企业的老大难，人多盖的房少，许多职工都在外面租房住。企业的房子分几个等级，人口多的老职工住两间平方，还有一间半，也就是三间平房平分的，另有一间、九平、大半间、小半间，还有更小的，只能放张床。所谓的客房，就是招待职工家属来团聚时给安排的临时住处，撵不走了，后来就成了长期住户。

龚强上班后厂子的住房情况开始好转了一点点，结婚后由于管房的和他沾点亲，给人家送了两瓶酒，加上是双职工，就分到了九平的房间，两口子高兴地搬了进来，在这里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一周岁后厂子里一口气盖了六栋家属楼，都是四层的建筑。

单位开始给双职工分房，楼层有好有坏，都知道二三楼层最好了，如何分就成了焦点，最后采取了抓阄的方式，他们车间给了两个四楼，剩下的就是好楼层了。他抓了个四楼，那个四楼被有门路的人抓去了，人家的亲姑父是政办室主任，不知咋就换成了三楼，在他的下面。龚强没有在乎，也没有多考虑，楼房的面积四十平，这对他们两口子来说也是相当不错了，那时还不时兴住楼房，人们总觉得住平房方便，两口子不管这，平房的面积太小了，拿了钥匙的第二天，就和老婆带着笤帚、水桶、抹布收拾新房，同事见了他们两口子就说：“你们至于吗？分了个四楼，收拾着还挺有劲啊！”

王珍笑着说：“自己分的房子能不高兴吗？”

那时的房子结构和现在的设计没法比，只有一个大房间、一个小房间，厅就是个过道，有六平，没有阳台，窗户外面探出了两个钢筋棍儿，绑上铁丝用来晒衣服。两人不停地欣赏着，一会儿看看这间屋子，一会儿看看厨房，商量着家具的摆设，龚强看到老婆兴奋的脸上放着光，他心情也好极了，春心荡漾，就用手悄悄地碰了碰老婆，老婆看到男人的眼神，有些羞涩，就说：“拾掇吧！还想这事！”

“这是咱的新房，虽然不是新人，这是咱们在新房的第一次！”

“找你的新人去！”

“嘿嘿！老婆！求你了！”他说完就去搂抱她。

“连个地方也没有。”

“跟我来！”他就拽着老婆来到了厨房，让她靠在门上，把她的衣服褪了下来……

激情缠绵后，两人开始擦地、抹玻璃窗，中午也没有回去，他说：“我去厂食堂卖馒头，咱不回去了！”

“你打点肉菜回来！”

他一溜小跑地跑下了四楼，在食堂打了四个馒头、两个菜，不歇息地跑上了四楼，第一次跑着上楼有些微喘。

两人吃完饭又接着收拾，没过三天两人就把家搬了过来。

两人一住就是十几年。

龚强把车子停在远处，这个小区本就没留有停车的地方，前几年闹着要拆迁，但是这里住的人家密集回迁户太多，开发商没有赚头，大都在郊区开发新楼盘。

如今在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外来人口，或者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的老住户，能搬的人家都搬走了。

他从厂子辞职后开始做小买卖，因为是第一批“下海”的人，有了钱就买了大的房子。这里的房子参加了房改，掏了七千多元就有了房产权。

他们卖了十多万就搬离了这里，买他们房子的是来自乡下一个有钱的人家，为了让孩子在城里上学，因为有房子才能把户口迁进来。

这个小区认识他的人已近不多了，他直奔自己曾经住过的楼房，楼道里堆满了各家各户的杂物，站在楼道口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地往上爬。

到了楼顶，三户人家的防盗门都死死地关着，他不能敲门，就默默地注视着……

西户的门开了，走出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看到他立时就提高了警惕，“你找谁？”

“唔，唔，不找谁。”

“不找人？”

“姓李的还住这里吗？”

“他呀，早搬了，两年了！”

“哦，是这样呀！”

中年女人回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关上了门，留下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三

他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在这里度过了他生意最难也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分到房子的第三年就开始了全民经商的热潮，他也想离开单位，自己去做小买卖，那时单位的效益开始下滑，两口子都在一个单位耗着也不是办法，就和老婆商量。王珍怕男人在外边受罪，不如先在单位混着，反正月月开工资。他听了老婆的话，半年后实在是不愿意熬了就辞了职，从倒腾服装开始。每次进货回来，女人总是亮着灯等着他，抬头看到自家的灯光，他的疲惫劲一扫而光，一口气爬上四楼。

慢慢地他们有了积蓄，在街面上租了门店，她就在店里给男人看货卖衣服，龚强进的衣服尤其是牛仔裤销量不错，后来大城市里开始流行弹力脚蹬裤，他是第一个卖这种款式的，很快在女人们中间就流行开了，他大赚了一笔。

房改后市郊有了别墅，龚强就买了一栋。

后来他不再经营衣服了，有了资本就开始倒煤和木材，反正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这时的王珍已经帮不上男人的忙了，就在家里接送孩子上下学，孩子学习一直不错，上了重点初中。

有钱了男人就开始经营汽车，三个人合伙开了4S店，他是大股东，所以他做了董事长，员工们习惯称他为老大。

男人忙回家就少了，王珍想和他亲热，他总是没精少神，推三挡四的，他已把自己的精力撒在了小女人的身上。

一年后他提出了离婚，王珍知道这天总会来的，她猜得没错。

“等孩子考上大学吧，你就再等半年吧！”

这时的龚强愣住了，想到了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女人会这样冷静，答应得这么痛快。他本想弄个情人玩玩而已，可是小女人说怀孕了，非要嫁他，要死要活的，她的母亲来店里找他不依不饶的。本想要一笔钱了事，一看到这个男人有这样大的买卖，就逼着他和自己的女儿结婚，龚强只能就坡下驴了。

“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他看到老婆异常冷静，感觉愧对于她。

女人噙着泪水说：“我知道你有钱，我不要……”

他愣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女人的话，过了好久，看到女人的泪水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一想到小女人那可人的目光，也就少了犹豫，提醒自己必须坚定起来，没有定力可不是自己的做派，于是就说：“我会留给你足够的钱财，还有房子，买卖将来我也会交给咱们的儿子，我去做公证！”

“我不要，我不要……”

半年后两人就离了婚，儿子以高分考进了重点大学。

虽然离的平静，但王珍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唯一盼着的就是儿子放假回家。

原本孩子大学毕业后准备出国留学，在准备托福考试时，知道了父母离了婚。看到母亲的精神状况，就放弃了出国的念头。

他找到父亲的新家进门后就乱砸了一通，朝着过来阻拦的父亲就是一拳，打得他鼻青脸肿。小女人想过来拉偏架，被他推搡在了地板上，龚强就用身体护着，小女人哭着想报警，被龚强拦住了，“不嫌丢人呀！你要报警，你他妈的给我走人！”

“你知道吗？我妈精神忧郁，都是你害得的！”儿子满脸泪水留下这句话，抹着泪水离开了。

从此以后，他和父亲形同水火。

直到小女人离开他，心灰意冷的龚强找到了儿子，把他请回了公司。

四

他们原来住过的房子，房主贴出了启事想把它卖掉。

这时的他没有多加思考就想把房子买过来，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是内心有这样的冲动。回到自己宽敞的大房子内，赶忙把启示拿了出来，看好电话好号码就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位女人，他就询问房子的价位，对方说：“对不起，我的房子有人要了！”

“有人要了？你看能不能卖给我，我急着用房！”

“我看看吧，对方没有交定金，你真的要吗？”

“那当然，我可以多给你多加点钱，我真的很需要！”

“对方也是这样说的，也说对这房子有感情。”

“有感情？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一个女的，我看有六十多了。”

听罢，龚强感到很是纳闷。

对这处房子他势在必得，下午就去交了定金。他这样着急，人家就多心了，就说要再考虑考虑。一处老旧的房子有两人争着要，以为要拆迁了，放下电话就去打听究竟。

龚强开车去了自己的店里，儿子正好在。儿子见自己的父亲来了，以为他又是来散心的，说要去市里一趟，他说有事，儿子一听就坐了下来。

“爸想买一处房子！”

“买房子？爸，你又给谁买房子？”

他以为自己的老爸不安生又在外面找了女人，还要给人家置房产，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就说：“买什么房？你就别折腾了！还想作啥妖呀？”

望着儿子一脸的不痛快，知道他想歪了，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是什么？别说了，我还有事情！”儿子起身要走。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想把你小的时候住过的那处房子买回来！”

儿子一听就站住了，“爸，我妈也要买房子！”

“她也要买房子？”

“我妈说她也要把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买回来。”

龚强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妈昨天说那处房子要卖，就想买回来，她自己住。”

听到这样的话，龚强突然有些激动了，在原地打着转，不停地嘟囔着：“买！买！我一定给买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