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沦陷的父女(小说)

1

院长把南卫钦叫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在座椅上破例地欠了欠肥硕身子，并向旁边的沙发方向点了点头，表示礼遇。

院长：“卫钦，给你配个助手吧，也是给你一个徒弟，这人嘛，咯咯，也算我的一个亲戚，你用心教教咋样？”

南卫钦在医院放射科一干就是20年，他20岁入道，干到40岁，在这行中算是元老宿将了。常言道熟能生巧，又加上南卫钦天资不笨，在市里各医院放射科的同行中渐渐崭露头角，成为翘楚。

卫钦：“既是院长的亲戚，那还有啥说的！我会的全教，毫无保留！”

院长：“你也别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只要她业务上一个人能玩得转，她就会回她们医院了。”

卫钦：“院长，看你说的，我会那样想吗？我还不您培养的吗？我一直没个报答的机会，心里也不安哩，这次也是个报答您的机会哩！”

院长：“很好，以后个人有啥事你言一声！”

什么亲戚？是院长他嫂子的堂弟妹的表侄女！农村话，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

几天后，医务科科长给南卫钦领来了个据说是院长亲戚的女人。

医务科科长：“南大夫，我给你领来了个徒弟！”随后给他俩作了介绍：“喏，这是南大夫，x光室的主任，技术可棒了，权威！这个是刘桂花同志。”

南卫钦一脸阳光潇洒地先伸出了右手：“欢迎，欢迎！”刘桂花仰视着身材高大健壮的南卫钦，夸张地伸出双手接住了南卫钦的手，使劲地摇了几摇：“拜您为师了！”南卫钦迅速瞄了刘桂花一眼：挺白，丰满。那眼光只一闪，如闪电石火，却又马上就收了回去。

几天后，南卫钦来到院长办公室。

南卫钦：“院长，我那闺女南亚华没考上高中，十七了，这孩子小时摔过，脑子受过伤，也不是读书的料，得给她找个事干。”

院长：“你想让她干啥？”

南卫钦：“让她到医院门口那个商店当个售货员怎么样？”

院长：“可以吧，到那里给商店财务当出纳吧，也学点财会业务，是个技能，工资也高点，有空时就到柜台前卖卖商品。”

南卫钦：“那就太好了，谢谢院长！”

南卫钦喜滋滋地走出院长办公室，心说，价值规律，交换规律，有价值才能交换，没本事的人是没有交换价值的人，只有他们才反对走后门，普天之下，那里不讲人情！

2

“你看这张片子，颈椎的3至6节前后沿有不同程度的唇样突出，这就是骨质增生了，你再看他的椎间隙，这样子还属于正常，再看生理曲度，也还存在。”南卫钦将片子照着灯光给刘桂花讲如何看片子，刘桂花站在南卫钦身后，用柔软的前胸紧贴着南卫钦的后背。

南卫钦感到了一种令人眩晕的柔软。南卫钦可以从椅子上站起了，但他没有，他乐意消费这种柔软。

X光室门关着，屋里只有他们俩个人，门口还常年挂着一个牌子“机房重地闲人免进”。所以，不管是南卫钦还是刘桂花都不担心会有不速之客闯进来。

刘桂花来x光室学习己经快半年了，两人间的感情像野草遇到了春风。最令南卫钦欣赏的是刘桂花嘴甜会说话，“一句平常的话，从人家刘桂花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是那么顺耳。”不仅如此，而且，觉得刘桂花颦笑举止有股子特别的韵味。南卫钦困惑了，要说美，她也不比袁英美到哪里去，但她比袁英就是不同。哪里不同？琢磨了好久，恍然，刘桂花身上那种特别的韵味就叫妩媚，妩媚是天然生就，学也是学不来的，有人美而不媚，而媚者必美。

正当南卫钦胡思乱想之际，紧贴在身后的刘桂花得陇望蜀，竟伸出两条手臂，揽住了南卫钦的脖子。

火苗立刻燃烧成了熊熊大火，欲望的波涛冲决了理智的堤岸，南卫钦一转身便把刘桂花紧紧揽在了怀里。

刚开始时，南卫钦也惶惑不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但人有种心理上的自我调适功能，他想出了许多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个世界太诱惑，人非草木，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不爱江山爱美人！那是送到嘴边的肉，我又不是唐僧，我们也不毁灭家庭，人生苦短，死了都是化肥……”。

俩人在自我欺骗中麻醉着，最后变得心安理得。在情欲的驱动下，两只飞蛾争先恐后扑向火中。

觉得不会出事时就出事了。

一天，袁英因把钥匙锁到屋里了，到下班的时间了，还不见南卫钦回来，女儿南亚华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去了。没有钥匙进不了家，就到医院去找南卫钦了。走近拍片室，听到里面有索索的抖动声，袁英还以为丈夫还在工作呢，就默然无声地等在外面。一会儿，门开了，见南卫钦红着脸和鬓发蓬松的刘桂花勾肩搭背着走了出来，三个人一下子都懵了。

袁英精神上受到了很大打击。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如五雷轰顶，好似塌了天一样，浑身瘫软，散架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人都傻了、呆了，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了。

几天里，南卫钦理亏气短，百般安抚袁英。但袁英神情一直迷茫，也不哭闹，也不说话。

发生这事时已临近春节了。以前每逢过年，袁英都要炸很多东西的，比如炸肉块，丸子，豆付块，鱼块，鸡块，藕块等。这年，袁英又要炸东西，把锅放在炉子上，锅里倒入油，又想起撞见卫钦和那女人的事了，人发了呆，油从锅里漫了出来就燃烧了起来，火苗子扑到袁英头上脸上手上，袁英像傻了一样也不知道躲闪和自救，就被烧成了重伤。还是邻居看见浓烟迷漫，才帮助把火灭了。

南卫钦知道后赶快回到家中把袁英送到了医院。经医生抢救，生命是没啥问题，但严重毁容。

刘桂花听说袁英出事后就回她原来的医院了。

一个多月后，袁英出院了，头上蒙了个黑纱巾，人们看不见她的脸，但伸出的右手却已变形，跟个鸡瓜子一样了。开始袁英总蒙一个纱巾，后来也不蒙了，邻居看见原来那美丽的女人一下变成了“鬼”，眼皮没有了，右边嘴角也没有轮廓了，肉皮粘在一起皱皱巴巴，怪吓人的。

南卫钦也知道袁英出事是自己引起的，良心上也受了很大的谴责。但是，谴责归谴责，内疚归内疚，和袁英的夫妻热情却再也点燃不起来了。“看着她跟个鬼一样，一张床上睡着，看见那样子都害怕，挑不起来了，咋还有兴头往上爬?”

那南卫钦本是个道德水准不高的人，岁当四十，虎狼年华，半年以后，就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袁英感到婚姻出现了真正的危机，在爱情看来要抓不住的时候越发拼命去抓，但那爱情却像沙子，抓得越紧越流失。

世界上最难改变的是观念和感情，世界上最易变的也是人的观念和感情。袁英一改过去的温柔贤淑，她变成了一个妒妇、悍妇，天天吵闹不休，还到南卫钦的单位去闹。她像一个永不知疲倦的机器，对卫钦跟踪盯梢。家庭内的战争迅速升级，她一点也没意识到她在干着一件为丛驱雀为渊驱鱼的蠢事，她用自己的蛮悍将南卫钦内心那点内疚的感情涤荡一空，把南卫钦远远地推到了决绝的境地。

“英子呀，你看你都烧成这样了，卫钦面上能顾着你们这个家就行了，你可不敢再闹了，男人都是狗脸，说变就变，他在外面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袁英的姐姐劝袁英。

“我脸烧住了，我下面也没坏！”袁英委屈地说。

袁英的姐姐看看怎么也说不到她心里去，也无可奈何了：“我把话说到了，心也尽到了，听不听由你吧！”

夫妻间战争的最后结果是离婚。南卫钦把家里的全部存款13万交给了袁英，两人结束了婚姻。女儿南亚华跟父亲一块生活，袁英带着一笔钱伤心地回了娘家，一个本来令多少人羡慕的幸福家庭破裂了。

3

离婚以后，南卫钦重获金牌王老五的自由，感到一种解脱，一种轻松。但不久他就感到寂寞了，他又开始“慌”女人了。经人牵线，一个小他10岁才刚刚30岁的风流女人进了他的家门。

这个女人叫汪凤仙，临颖县农村的。人，长得是好，不仅风流，而且妩媚，颦笑间勾魂摄魄，荡人心志。

这个汪凤仙可不是刚从农村来城里讨生活的，她到昌城已经十年了。那时，农村的确很苦，不少农村的姑娘都往城市里跑，能成为城里人的捷径就是通过婚姻。汪凤仙比许多想嫁到城里的姑娘还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天生丽质。她决心要用自己的青春美貌去交换，去赌一把。汪凤仙没有亲戚认识城里人，汪凤仙只能自己去闯。“男要闯女要浪”，汪凤仙相信这句话，“太正经的女人没魅力，女人风骚一点男人才喜欢”，“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坏男人也不爱”。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汪风仙就站在去昌城的公路边，扬起红头巾拦那过往的拉货汽车。好多司机一看是搭便车的就不理睬，一踩油门“忽”的一阵风就过去了，也有的司机看见年轻漂亮的女人拦车就停了，很乐意拉她们。这天汪凤仙拦了几辆车都没栏住。但她不灰心，见车过来就继续舞动那红色的头巾。后来，有个司机就为她停了车。那司机睁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望着她，把她让进了驾驶庐里。一路上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搭讪起来。汪凤仙毫不掩饰地告诉那个司机，自己到昌城去一不是投亲二不是靠友，目的就是去找个对象。这司机听后一口答应帮她，让她认他是表哥。中途,这司机趁换档时顺手在汪凤仙大腿上肥肥地摸了几把，她也不吱声。到昌城后，这司机把这个“表妹”安顿到他的一个朋友家里，还给汪凤仙买了两身衣服。后来这个司机真的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当然汪凤仙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作为报答。

汪凤仙进城十年结过两次婚也离过两次婚，现在单身的汪凤仙在一家化妆品商店当售货员。城市优越的生活条件使她比十年前更加娇艳了。她很会心疼自己，高级美容化妆品一套又一套地买，时兴衣服必求个人无我有，人有我好。对待吃穿打扮精心异常，不遗余力，吃穿之余最大爱好就是搓麻赌钱。

汪凤仙进了南卫钦家之后放出那狐媚手段，把个南卫钦迷得魂不附体，对汪凤仙百依百顺，工资全交，家务全包，言听计从。

但是，不久家庭矛盾就很快凸显出来。

那汪凤仙很嫌南亚华的存在，咋都看她不顺眼，枕头风吹得南卫钦也嫌憎起女儿来了。南亚华已经十七岁了，好吃好穿好花钱，当售货员那点钱满足不了日益高涨的消费需求，见父亲每月的钱都殷殷勤勤交给汪凤仙，自己一点也要不到手，对南卫钦那个下作恶心样子也十分鄙视。看着汪凤仙在家啥都不干，每日里只知梳妆打扮，那么大岁数了还装嫩，抹口红染指甲，打麻将一打大半夜，对父亲这个女友也不待见，可以说很讨厌汪凤仙。觉得这个女人的到来是个灾难，自己的家原来多么温馨，那时自己是个小公主，现在自己竟成了灰姑娘了。因此，两下里经常明枪暗箭、冷言冷语地勾心斗角。

汪凤仙想把南亚华赶出家门，除了不给好脸之外，还使了个阴招，将一些黄片带回家中播放，不说看那画面了，光是那声音就叫人脸红心跳。夜里那汪凤仙还毫无顾忌地张张致致学着猫叫。这一招果然生效，引得发育良好、丰硕秀正的南亚华想男朋友了。

正当南亚华家庭出现重大危机时，初中时的一个小姐妹给亚华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两人一见面就把火点燃起来了，处在苦闷失落中的亚华从热恋中得到了精神上的极大慰藉，讨厌继母、鄙视父亲的她和热恋中的男友竟然在外租房同居了。

南卫钦见女儿夜不归宿，气急败坏，竟在南亚华上班的地方对南亚华又打又骂，还把给南亚华买的手表和自行车也要了回去，并凶巴巴地说从此断绝父女关系。南亚华自幼娇生惯养，那受过这样对待？也指着南卫钦骂，你老不正经，和我妈离婚，弄个妖精在家，叫我恶心！那家还叫家？！

看热闹的人中有个近视眼背后笑道：为老不尊，为幼不敬！为老不尊，带坏了孙！两嘴毛！两嘴毛！

南亚华在医院门口的商店里被父亲又打又骂并收走了手表和自行车之后，感到丢人，尤其怕见到原来相识的熟人，就索性丢弃那份工作不去上班了。

南亚华的男朋友叫凯华，比南亚华大不了几岁，初中毕业后也没考上高中。小伙子长得挺帅气，而且心灵手巧，以修理各种打火机为生。

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种一元钱能买两个三个的塑料打火机。那时候的打火机是用火石砂轮的金属打火机，而且价格不菲，有N款打火机除了实用的功能外，还是男人身份的象征，爱摆派的男人常以拿出个高档打火机而自豪，就像现在有些人玩手机一样。

凯华修理打火机也卖打火机，有时收入也很不错，一般地讲每月支付个10元房租，养活自己和女朋友也还能对付，当然日子应该是比较节俭的。

南亚华毕竟是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同居之后，虽说会唱几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恩爱苦也甜”，但清苦的日子还是过不惯的。她这时才渐渐认识到钱的重要性，“钱不能买到幸福，但没钱是绝对幸福不起来的”，“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凯华修打火机，小本生意，见利微薄，哪能满足亚华的消费？无奈之下，亚华就跑回去向父亲南卫钦要钱。

女：“你到底给不给，少罗嗦那么多！”

爹：“好好的工作你不干，跟个修打火机的，把脸都丢尽了，你死了算了！”